新加坡商业秘密保护考察见闻

◎徐 涛

去年年底，商业秘密保护研修班赴新加坡考察学习，走访了新加坡知识产权局和一些企业，时间虽短，但印象深刻。总体感觉是，新加坡的商业秘密保护已形成了一个全社会共同参与的立体防范体系，而且成效显著，每年在商业秘密方面的纠纷和案件非常之少。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现将考察见闻和感受整理如下：

法律保护 接轨国际

新加坡的法律深受英国普通法的影响，在商业秘密保护方面没有成文法规定，但有丰富的判例法实践。新加坡签署世贸组织知识产权协议（TRIPS）后，商业秘密被进一步作为知识产权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受到严格保护。审判中，形成了对商业秘密案件的一整套判定规则。企业信息作为商业秘密受到保护一般应符合三项标准：具有秘密性；是在施加保密义务的情况下给予的；未经授权使用并损害了传授该信息的人的利益。

在新加坡，对商业秘密侵权行为可以提起违反保密义务之诉。保密义务因合同而生，也能根据法律默示产生。，根据权利人的损失或是侵权人的所得给予赔偿，上交或销毁含有商业秘密的材料。

新加坡刑法中没有商业秘密方面的罪名。但是，一些单行法中有与保密有关的规定，涉及刑事处罚。例如，《银行法》第47条规定，任何职员不得以任何方式对除《银行法》明文规定的人员以外的其他任何人披露客户信息，泄密者可被单处或并处12万5千新元以下罚款或三年以下监禁；又如，新加坡国会1998年通过的《滥用电脑法令》中，规定了非法侵入电脑资料、非法修改电脑资料、泄漏电脑系统密码等罪名，这些罪行无疑会对商业秘密构成严重威胁。

新加坡最近有一起媒体关注的商业秘密案件。2006年，7名新加坡花旗银行雇员集体跳槽到瑞银集团，以非法手段带走了大量客户信息。虽然后来两家银行在民事诉讼中达成了和解，但新加坡政府为了显示保护商业秘密和维护银行业声誉的决心，不依不饶，依据《银行法》和《滥用电脑法令》中的有关罪名，在今年3月将这7人告上刑事法庭。他们因涉嫌私自进入花旗电脑系统窃取客户信息等罪行，可能面临最高20年的监禁和12.5万元的罚金。

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重视保护商业秘密与维护个人权利和社会利益间的平衡。《竞争法》就对知识产权的滥用作了限制。新加坡法官认为，对商业秘密的保护和执行应该同时为技术知识的生产和用户带来好处，增进社会福利，使各方权利和义务达到平衡。例如，新加坡允许企业和员工签订竞业禁止合同，但是法官在认定时非常严格。

政府部门 全力推动

新加坡政府在商业秘密保护工作中，发挥了积极而重要的作用。一是政府以身作则，恪守保密纪律。新加坡人认为，公务员是社会精英，又在工作中大量接触各类秘密，理应成为全社会保密行为的表率。新加坡《公务员守则和纪律条例》中有专门的保密规定，明确要求公务员对其接触的公务、文件、档案及其他信息，皆应视为秘密。除因公务目的，不得影印、摘录或翻译。除非公务必需，或是得到常务次长书面批准，不得向媒体或他人以任何方式透露、出版和展示。所有公务员在初任时，都应签署一份保密承诺书，岗位变动即重新签署，承诺书在个人档案中保存。

二是推动诚信建设，打造和谐社会。新加坡政府十分注重国民素质的提高，充分挖掘传统儒家文化中的积极因素，在全社会大力宣扬积极向上的价值观，同时严厉惩罚不道德和违法行为，努力建造一个高度诚信和谐的社会。新加坡刑法中没有商业秘密犯罪，似乎打击力度偏弱，但窃密案件极少发生。反观我们国内，商业秘密受到刑法大力保护，近年来这方面的刑事判决也不少，窃密案件却屡见报端。这种反差，值得深思。

三是积极开展指导，热情服务企业。新加坡知识产权局主要负责对包括商业秘密在内的知识产权保护的推进工作，他们的口号是“将新加坡塑造为富有创新精神的地方”。为了提升全社会知识产权意识和运用能力，新加坡知识产权局开展了“三大计划”——公众计划、学府计划和企业计划。公众计划就是面向社会广泛开展培训教育。知识产权局内专门设立了教育和资源中心，为公众提供最新知识产权研究资料，举办各类普及活动。我到知识产权局参观前一天，这里刚刚举办了一场有关商业秘密的培训讲座；学府计划是在学校深入开展知识产权教育，新加坡还专门建立了知识产权学院；企业计划则是为企业建立强大的知识产权信息检索平台，促进知识产权的商品化。企业除了参加知识产权局的讲座和工作坊，还可以联系知识产权局的专家小组寻求特别指导，这些服务对本地企业通常是免费的。参观中，新加坡政府官员的专业素养特别是其敬业态度和服务精神令我们钦佩不已。

中介服务 无微不至

新加坡市场经济发达，建立了一套比较完善的商业秘密保护市场服务体系，囊括了安全保卫、网络安全防范、法律咨询和诉讼、商业秘密鉴定与评估、保密教育培训以及涉密载体存储与销毁等各个方面。新加坡官员告诉我们，700平方公里、470万人口的小小新加坡，仅从事知识产权中介服务的机构就接近200家，提供保安服务的有350多家。

我们参观的策安工商保安机构是新加坡最大的一家保安机构，原属于政府辅助机构，2005年已经私营化。公司提供多项商业秘密保护服务，包括保密方案咨询、人防服务、电子监控、武装押运守库、网络安全防范、调查取证、安全保密培训等。这些服务技术水准很高，例如，在网络安全方面，能从预防、监视和补救三方面为客户提供安全保障，客户的网站若不幸遭黑客袭击，公司能为客户迅速查出幕后黑手，挽回泄密损失。策安工商保安机构特别请我们参观了他们培训保安人员的基地，只见各类训练设施和模拟场景一应俱全，硬件齐备，管理规范，给我们最突出的感受就是非常的专业。

CISCO RECALL公司也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是一家专门从事涉密资料存储和销毁的公司。这些涉密资料既包括纸质的，也包括各类电子磁介质。走进其中一间仓库，我们叹为观止。14层的大楼一通到顶，里面矗立着一排排高达43米的铁架，架上一层层摆放着40×30cm标准规格的盒子，盒子里存放的都是客户的涉密纸质文件资料。工作人员介绍，这里可存放80万只纸盒。在销毁车间门口，我们看到，1000多平方米的车间里，一台巨大的销毁机器正轰鸣运转，工人在流水线上进行分拣处理，繁忙中透着有条不紊。

CISCO RECALL的服务对象，既有企业，也有政府部门。服务收费大致是：纸质文件的存储费一箱每月大约是1个新元（约5元人民币）；公司给有销毁需求的客户统一发放带锁的蓝色储物桶，装满后回收，一桶纸质文件资料约50公斤左右，销毁服务的价格在20—50新元间。如果装的是硬盘等磁介质，一桶销毁服务价格约280新元。CISCO RECALL生意兴隆，现有180多名员工，每年营业额超过2000万新元。

参观了这两家企业，我们颇有感触：现代社会的保密工作需要高技术、专业化的服务，同时，保密也是一个富含商机的市场。目前，中国保密市场只是刚刚发育，服务还很不完善，但发展潜力巨大，需要国内公司抓紧这样的商机。有关政府部门也应积极扶持，推动本土保密产业做大做强。

企业自身 重视保密

由于政府的广泛宣传和多年市场经济的洗礼，新加坡企业普遍树立了较强的商业秘密保护意识。企业保密制度健全，保密措施落实。新加坡知识产权局向我们介绍了本地企业常用的几种保密措施：根据实际工作任务，尽量缩小知密范围；在文件上注明 “private and confidential” (机密)；限制对机密资料的实质接触；新加坡企业特别重视用保密合同来明确保密义务。在和员工签订的劳动合同中，保密是必备的一项条款，而且内容相当详细。对涉密员工、承包商和供应商等还要签订专门的保密承诺书。

我们参观的CISCO RECALL公司，保密管理堪称楷模。门口是全副武装的辅警。我们参观前统一发放参观卡，并被反复告知保密纪律。从外面进入电子磁介质的存储库房，前后居然设置了五道门禁。在库房外面工作间的天花板上，密布着摄像头，据说可以保证工作间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工作人员时刻处在电子监控下。我们注意到一个细节，运输客户涉密资料的汽车的卸货区有里外两道门，汽车停好后必须等外面的门完全封闭，才可以开启里面通往工作间的门。

规范的保密管理让企业尝到了甜头。新加坡街头有一个随处可见的亚坤快餐连锁店，那里的面包味道独特，广受欢迎。这种面包的制作方法和配料成份是企业的商业秘密，由于管理严格，至今没有泄露过；漫步新加坡市中心的金融区，只见高楼林立，银行栉比。新加坡所以能吸引大量国外资金，迅速成长为世界金融高地，与其拥有世界上最为严格的保密制度息息相关。

我们在策安工商保安机构参观时，陪同人员曾半开玩笑地说，保安公司生意难做，因为新加坡秩序良好，很多企业都不肯在安保硬件设备上多投入。这可能反映了新加坡一些企业存在的安全隐患。但是，这也许给我们另外一个启示，就是如果政府部门将社会宏观环境做好了，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就能节省很多的管理精力和运作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