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急诊青霉素穷途末路怀念平价“一针灵”

　　有病人认为疗效好、价格平，不应少用或不用；医生说既不安全也非治疗所有细菌性疾病的“灵丹妙药” 　　

　　　张小磊　实习生　江赟　杨澜

　图：在医院里打点滴的病人　宁彪　摄

　　盛夏酷暑，不少人因细菌、病毒感染而感冒发烧。但最近有不少病人反映，晚上到医院看急诊，医生开的药单上都是些昂贵的药品和针剂，一个小感冒就能烧掉好几百元。“抗生素一支要几十元，可管用便宜、一支一块多钱的青霉素，医生为什么不开？”有病人不解。“医院急诊室晚上封杀青霉素，已经是一个比较公开的现象了。”广州某三甲医院一位管理者告诉记者。夜间急诊，青霉素少用甚至绝迹，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吗？果真如此，原因何在？

　　本周以来，记者分别前往广州多家医院，夜探青霉素消失之谜。

　　现象

　　患者怀念旧时平价“一针灵”

　　一位患者告诉记者，最近一个月来，他两次因感冒发热、扁桃体发炎晚上到医院看急诊，希望能用上快速见效的青霉素，但都没能如愿：“我的感觉是，青霉素在医院急诊科消失了。”

　　另一位深受青霉素冷遇的患者说，他也曾因扁桃体发炎而发高烧，体温三起三落。他只能感叹链球菌（扁桃体发炎的致病细菌）的厉害，并且开始想念当年的青霉素。

　　他说他从小扁桃体就经常发炎，小时候的办法就是打针，青霉素；上大学后，为了尽快消炎，也是点滴青霉素，每次都是药到病除。过去他只要跟医生说要打青霉素，从来不会遭到拒绝，而近一两年他发现，医生毫不理会他的要求，会直接给他开出好多完全没听说过的药物，一次点滴就是300多元，当然效果挺明显，立马退烧。可是上午打完，晚上又烧到39摄氏多度，“我理解是退烧效果明显，消炎不行”。为了能打上一支青霉素，他跑了多家医院，结果均被告知不能。

　　有人说，医院拒绝给患者注射青霉素，是因为担心青霉素一旦过敏十分危险，“可是我原来经常注射青霉素，难道还会过敏？”也有人说，青霉素价格太便宜，医院赚不到钱，怎么可能给你打，“我更愿意相信这个。”这位患者说。

　　调查

　　千分之五患者用上青霉素

　　本周连续三个晚上，记者分别夜访越秀区、天河区、海珠区的多家医院。在记者走访并记录的近千名患者中，多数患者使用了抗生素，不过仅有5名感冒病人在用青霉素，其中还有3人是主动提出要医生开青霉素的。

　　前晚，在位于中山大道的某医院急诊室，一位6岁的小朋友高烧几天不退，在父亲和爷爷的陪同下来医院急诊。爷爷说，几天下来，光药费就花了280多元。记者随同他们一家进入急诊室，医生诊断后说，孩子是病毒和细菌共同引起的烧热，吃药和打针的效果一样。记者问他能否使用青霉素杀灭细菌时，医生说：“一块多一支的药，青霉素不太安全吧？可以选择三代头孢抗生素。”

　　在天河区的另一家大医院，一位喉咙发炎的患者刘先生正在打点滴。他说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同意给他输液治疗，但拒绝使用他要求的青霉素，理由是“最近病人多，药房没有这种药了”。最后医生给他开了一些包括炎琥宁和克林霉素等在内的药品，药费160多元。

　　“青霉素？多少年都没用了，我还以为青霉素成了禁药。”在海珠区某大医院急诊室，64岁的郝大爷说，自己年轻时，感冒发热到医院看病，常用几毛钱一支的青霉素，每次看病一两元就搞掂。这些

　　年，用的都是一些动辙就要几十元一支的其它抗生素。

　　在天河区某医院急诊室，有一位正在点滴注射的女病人说她用上了青霉素。她说自己曾经有一次发高烧，输了三天液、花了400多元病也没好。在当医生的妹妹建议下，她用了青霉素，病情很快得到控制。之后她再感冒发热，如果是细菌感染，她就要求医生开青霉素，“一支160万单位的才1.4元，便宜又管用”。

　　解释

　　多种原因医院尽量不使用

　　医院急诊室为何晚上舍弃青霉素？多数医生的回答是：为病人安全着想。

　　天河区某社区医院在院门口贴出告示：“医院青霉素注射时间为8∶00-11∶30和14∶00-16∶30，注射青霉素及青霉素类药物需要观察20分钟以后才能离开。”夜间为 何不注射青霉素？当班医生解释说，患者使用青霉素出现过敏反应，需要很多人手抢救，而且必须及时迅速。他们医院规模太小，晚上值班医生不多，一旦病人过敏，抢救是一个大问题。

　　有医生解释说，青霉素使用前需要皮试，有部分病人会因此产生过敏；另外，皮试结果也不一定准确，有15%左右的人皮试会出现假阴性，曾有患者在皮试呈阴性后，正式注射却发生过敏反应，措手不及间未能抢救过来。

　　而病人一旦因此死亡，医院和当事医生就会陷入无休止的纠缠中。

　　一位医院管理者告诉记者，夜间灯光下青霉素皮试是否过敏不易判别，如果判断失误立马就会危及病人的生命。使用青霉素如发生过敏，患者生命有危险，不使用青霉素，影响的只是患者健康。人的生命权大于健康权，医院这样选择是一种现实的考虑。

　　也有医生指出，并非所有感冒发热、呼吸道感染都由细菌感染引发，比如感冒，90%左右是由病毒引起的，而青霉素只是一种抗生素，对病毒并无效果；再加上不少细菌已对青霉素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耐药性，影响了它的疗效，“所以我们现在一般选用头孢等作为替代品，虽然比青霉素贵一些，但更安全有效”。

　　“这里面也有少数病人的原因。有的病人一到医院看病，就要求医生开最新、最贵的药，他们误认为抗生素越新越好、越贵越好，你不给他开他还不高兴，甚至骂人。曾有护士给病人做青霉素皮试，结果被病人大骂一通，说是有意拖延对他的治疗。”一位急诊科医生说。

　　说法

　　不能排除医护人员有私心

　　“不仅晚上，就是在白天，我们医院急诊科也很少用青霉素，除了安全考虑外，与个别医生的私心也有关系。”某三甲医院院长私下告诉记者。

　　“晚上哪位医生敢开青霉素给患者，值班护士就会很不爽，为什么？因为给她添了不少麻烦。”据他介绍，现在很多医院为降低成本，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护士人手不足，晚上急诊科值班护士更少，如果进行青霉素皮试，在15到20分钟内，护士一边要照顾其他病人，一边还得不停地跑过来观察皮试反应，工作量增加很多。

　　他还告诉记者，青霉素一支才几角到一元多钱，没利润。而其它可替代青霉素的同类抗生素，如三代头孢、克林霉素等，少的也要一二十元，贵的更过百元。再如拉氧头孢钠，一支达150多元，一支进口盐酸万古霉素，接近16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