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收藏的艺术品信托 撬动的还是金钱

发布时间:2019-08-14 00:37:15


支撑艺术品市场的除了资金以外,很重要的是出于了解和喜爱基础上的资深藏家。缺乏收藏做支撑的艺术品市场被托到天花板上以后,会狠狠摔下来么?金钱正朝着艺术品呼啸而来,到底是刚开始的金钱游戏?还是崩盘之前的末日狂欢?

在各大信托公司热推艺术品信托产品之际,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艺术品投资顾问上周却在原计划发行一亿元,路演时早已超额预约达一亿三千万的前提下主动递交暂缓操盘的报告。

为何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宁愿主动要求暂缓发行也不愿意分成二档基金累积发行?是基金架构不健全还是艺术市场的板块轮动?

为何一些画家、评论家、画廊经营者在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采访时表示都不看好艺术品信托?

支撑艺术品市场的除了资金以外,很重要的是出于了解和喜爱基础上的资深藏家,缺乏收藏做支撑的艺术品市场被托到天花板上以后,会狠狠摔下来么?

投资观念本末倒置,

如何“获利退场”

上周,作为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即管理人,该艺术品顾问公司负责人透露已主动递交暂缓发行的报告分别送至代表产品发行方的信托公司和作为基金销售渠道的合作银行,主动要求暂缓一亿三千万的超额预约订购。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月,北京邦文当代艺术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邦文”)作为国内成立的第一家专业的艺术品投资管理公司,拥有自己的“艺术品拍卖”、“艺术品基金管理”、“艺术画廊”和“艺术品财富管理顾问”等四大板块,正在与交通银行合作发行规模上亿元的艺术品信托产品。同时据国投信托总经理吕益民透露,最近国投信托正在筹备发行两期规模较大的艺术品信托,两期加起来的募集总额能达到10亿元。届时,国投信托累计发行的艺术品基金预计将接近30亿元。

同时在常规的信托架构中,为了给投资人一个保障,艺术投资顾问作为基金管理人还要采取“跟投”的运作方式,成为“次级投资人”,与作为投资者的“优先投资人”共担风险,如果出现亏损,首先亏损“次级投资人”的出资部分。除了“跟投”,基金管理人还要用“回购”的措施,对一些在清盘时仍旧卖不出去的作品,以一定的价格回购来最后托底优先投资人的收益。针对这一模式,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艺术品投资顾问公司负责人在接受《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专访时表示:“我配合信托公司和银行发一亿的基金就要跟投20%,等于押2000万不能动,出了风险,我的2000万先赔进来。而‘优先投资人’和‘次级投资人’在收益上的分配比例是7:3,居然我赚得30%还要被银行和信托公司再按一定比例分,最后我到底能拿多少?但我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如果按超额预约的一亿三千万继续分成二档基金累计2亿元发行的话,意味着我要押4000万元先承担风险,后分收益 。同时还构成利益冲突,因为投资标的都是‘当代’和‘近现代’,尤其当你发二档基金,投资人有重叠的时候,比如都买吴冠中作品,如果第一档基金赚得多,第二档赚得少,那么每季的信息披露怎么跟投资人交代?因为基本投资人都不会很懂艺术品市场,就会质疑,‘为什么我买的第一档多赚第二档少赚?’所以按投资利润来测算,基金管理公司用这种架构来运作绝对赚不了大钱。”同时,该负责人还表示:“我们主动提出暂缓除了整个基金的架构不健全,也是因为投资人的投资观念本末倒置。在国外发那么多档基金,从来没有次级和优先的概念,所有的投资都有风险,而投资人为什么选你,是因为投资人对你的操作公司所披露的过往绩效记录有信心,由投资人自行决定选择哪家投资公司作为基金的操作,而不像国内,因为大家都没有以往绩效记录,所以‘统一’避谈绩效,转而新建从资金、作品、美术馆到拍卖行的每个环节,证明有买得进、卖得出的完整退出机制和出货管道,操作团队以此倒过来求投资人投基金,本末倒置。”

据不愿具名的资深市场人士分析:“以民生银行最早发行的艺术品基金为例,一直听闻只有在自己建立的通路里自我消化,击鼓传花,才能做出‘绩效’。尤其如果第一档基金是高风险的短线操作失利的时候,无法出货就丢给第二档接手,第二档仍然无法出货就丢给第三档接手,第三档即便全部收的都是‘垃圾’,但因为第一档基金封闭期普遍为三年,如果第二档基金封闭期又是三年,到第三档基金要获利结算的时候已经延长到6年之后了,等于永远在做杠杆,用时间来换取可能的价格空间,都在假想不可能市场拖了6年以上艺术家的价格都升不上来吧? 何况显而易见,有多少作品进了民生自己的美术馆或者民生持有部分股份的几个拍卖行。所以这在金融的概念里等于在增加你未来的风险,而不是在做风险管控。”

正如一位资深市场人士所透露:“一般基金公司都严格保密进货的作品名单,因为假设今天某件作品持续在市场上曝光,等流动了一年还没卖掉的时候,谁还敢碰?大家反而会质疑,价格是不是太高?作品是否有真伪存疑?这样争议一出,如何获利?如果都像上海某私募艺术基金那样,冒险100%投资当代艺术,不仅办公室挂着‘罗中立’和‘周春芽’,还在上海艺博会摆摊兜售作品,等于一直在曝光,一直在告诉别人这几件作品卖不掉。等封闭期一过,如何退场?”

当代艺术板块堪忧,

基金上调近现代收货比例

从上周的嘉德2011秋季拍卖预展可以看出:“近现代书画”上拍的数量和质量相比,“当代艺术”部分占据明显优势。从上拍件数到拍品价格,包括拍品真伪以及重要性作品出现的概率都显示“近现代书画”的精品开始迭出,价格也在稳定上涨。而在11月12日人气爆满的嘉德书画夜场拍卖中,“石渠宝笈”作品连续流标,夜场拍卖似乎成了艺术投资“四大巨头”(上海刘益谦、湖南广电、新疆广汇、山西赵心)的“舞台剧”。

同时,各大基金管理公司购置的“近现代书画”资金比例也在累进上调。以邦文管理的基金为例,其中就有一只规模在亿元以内的基金100%投资近现代作品,其他的在管基金当中,资金的板块分配大概是60%近现代作品,20%古代作品,20%为当代艺术及杂项。据用益信托工作室不完全统计:在2011年上半年成立的13款信托产品中,规模为19.6亿多元,其中以投资近现代书画为主的信托产品就有9款,规模为13.6亿多元。

中国对外经济贸易信托有限公司的艺术顾问公司负责人说:“尽管近现代书画的量很大,好的作品相对多,流动率很大,市场占有率也相对高,但基金管理公司如果把整个投资标的都放在同一个区块,如果三年里整个市场出现盘动,就像一个跷跷板,如何平衡?如果过一两年,近现代书画价格下跌,拿什么来对冲?不可能一个基金只关注一个盘面,那风险太高了。除非你能清楚地掌握未来三年‘近现代书画’一路长虹,到我们收尾的时候可以在高点退出。”

他认为,令投资人忧心的反而是“当代艺术”,“因为就2011年苏富比秋拍结果显示,‘尤伦斯’这块牌子基本是不能再用了。名人效应丧失之后,上拍的作品貌似一直都是重复的艺术家在做相同的主题,创作处于原地踏步的占大多数,换汤不换药,拍卖行业也只能冷饭热炒。所以投资人对他们的关注不像以前,觉得那么有活力那么有挑战,都是老作品换新装而已。这样的前提下,我们作为投资人,如何看得到他们的未来?尤其在到2008年那些高价位艺术家的作品在2009年掉下来的时候,在拍卖场上已经红过半边天的艺术家以前的主流作品现在已经很少再出来了,比如现在秋拍炒的都是赵无极2007年2008年没有被关注到的早期的1980年代的作品,那些1990年代被认为是代表作的,都没有人敢放太大的关注在上面,虽然好的作品价格还是可以维持在一定高度,但是重心已经开始转移了。作为信托公司和银行委托的艺术品顾问公司进入拍卖场收货,首先关注的就是长线投资的标的,因为质优的作品,三年封闭期后,市场上才会仍旧有需求。所以我们即使买作品,也是买之前已经被艺术史盖棺论定,重要风格期的代表作品,但这些作品毕竟有限,且流动性也不大,那么做投资锁定长线的人有多少作品可以买进?如果都买这个艺术家后期风格同样的作品,那么风险有多高?因为看不到未来!”

根据内地及香港地区拍卖行交易额数据显示:截至2011年6月,中国近现代书画占中国艺术市场交易总额已达到49%,但是当代艺术只占14%,瓷杂和古画的交易量被压缩至25%和12%;2010年的近现代书画成交额占39%,当代艺术只占11%;2009年的艺术市场,近现代书画是29%,当代艺术所占份额为18%;2008年金融海啸;2007年,当代艺术到达市场高点,成交额上升至30%,瓷杂为40%,而中国近现代书画落到21%;2006年时,中国近现代书画交易量占市场总量的40%,当代艺术只占28%,瓷杂是27%。

创办北京空间画廊的李苏桥表示:“经历过四年前纽约埃斯特拉基金(Estella Collection)中国当代艺术收藏拍卖中上百件作品包括张晓刚、蔡国强﹑徐冰、曾梵志的疯狂集体高价和2008年秋拍艺术市场的残酷冬天,以及近两年的重新梳理,中国当代艺术拍卖市场已明显成为华人主导的市场游戏。就像今年香港苏富比拍卖的高价拍品中,曾梵志一个人就占50%。这回连牌桌都搬回到了中国,在嘉德,保利等桌面上留下的牌或仍可交易的当代艺术品已十分清晰。但因为现在经济大环境不好,真正的藏家都不愿意把好东西在这个时间点拿出来拍卖,所以导致交易品种过分集中在少数个别明星艺术家身上,市场热度明显减半。‘当代艺术’由于拍卖行征集不到好的作品,即便是冷饭也无法热炒。”

艺术只是个支点

撬动的还是金钱

一直有银行想邀请画廊经营者华雨舟做投资顾问,做一款艺术品的理财产品,年限是三到五年,但分歧就出现在银行要求针对市场上如日中天的产品做投资,而华雨舟以20年积累的经营经验认为应该对年轻的艺术家进行投资。“我们现在的银行包括信托公司想把艺术品作为一个产品,希望在三五年之后得到一个好的回报,我觉得这个不是不能做,而是非常难做。因为艺术品市场没有标准线, 无法预测三年中不出状况!”

据介绍,画家方力均曾明确表示信托对艺术家而言没一点好处因为他卖作品的时候,譬如3000万元卖给画廊和金融机构价格是一样的,但金融机构一增发,3000万变9000万了,可是当中的6000万是信托跟投资人赚钱,跟画家没关系。再譬如杨飞云的作品在天津文交所上市,但第一天就破发,等于你卖的价格比事先定的价格还要低,那么一旦破发,对画家来说,这个市场就被破坏了,名气又受到损害,所以成熟的艺术家是不愿意被信托的。

对于画家靳卫红来说,把金融和艺术放在一起考虑也同样不是新鲜事了,自有中国艺术市场开始,大概所有艺术家都面对过艺术与金融的关系这个事。“艺术与金融业之间是无法切开的关系,因为你制造出艺术品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给了它另一个性质商品。当然这是特殊的商品,作品一旦被推向市场,就跟金融密不可分。”

作为一位当代艺术家,早在1980年代,靳卫红还在南京艺术学院做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卖自己的画了,1990年代初,她的新文人画就挂在当时非常时髦、最高档的酒店上海的波特曼里贩售。后来靳卫红与上海香格纳(shanghART)画廊合作多年,她很欣赏画廊老板、经纪人何浦林(Lorenz Helbling),因为何浦林即使在艺术市行情最好的时候也没有大做特做市场,香格纳的理念跟中国画廊不一样,何浦林的画廊出了很多一线的画家,按说非常轻易地可以赚钱,但“老何不理解为什么要把这个行当变成只能挣钱的?他们理解要挣钱,但如果这个事全变成钱,他们就会有本能的排斥。他们这么做使人对这个行业还能保留着一些尊重”。这一点,是靳卫红们非常在意的。因为他们担心,艺术受到钱的伤害。

靳卫红认为,“艺术家希望通过信托使自己价格攀升,这种想法不理性!就像之前很多艺术家想进拍卖会一样,最后受伤的是自己。信托和当初拍卖是一个性质,本来拍卖会可能是一家在抬你,信托变成无数人的欲望,有这么多欲望在里面,怎么会好?如果被捧成2个亿,你以后的作品怎么办?”作为一个艺术家,靳卫红的想法仍然很“传统”“艺术家毕竟将来是由艺术史来做评判的,在艺术史上没位置,就不值钱,所以这还不是一个纯粹钱的事,有另外一个标准存在!而这个标准不是钱。”

靳卫红了解了一些银行在考虑做艺术品信托,她认为他们胆子不够大,吃不准把什么样的作品买进来。去摘市场的红苹果,还是给青苹果再浇水?他们不清楚。她也碰到来讨论的银行家,还让她去上课,培养客户,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要听谁的。所以,“我也确实不明白这个高回报率从何而来?”

冷林和靳卫红的想法比较接近,作为当代艺术评论家,冷林也是“北京公社”的创始人、Pace北京的总裁。虽然冷林自称不太懂艺术品信托的发展方向,但他从西方一百多年来的艺术产业来看,从来没有发展出信托这么一个支脉,尤其是在金融系统特别发达的西方,也没有产生出艺术品的信托。所以冷林认为目前的情况可能是中国在极度蓬勃发展中的一个新事物,“我的疑问是任何东西,任何产业,包括跟艺术有关系的,都是以收藏为基础。没有收藏为基础,其他都谈不上。可是收藏基础不够牢固,不够深远的话,艺术不论以股票的形式,还是以其他的形式,它的发展可能性几乎都会受到限制。”

目前一些艺术品信托还处于封闭期,冷林对谁会来接盘一直很纳闷,因为最终是以收藏为基础的,如果没有人收藏,那做信托的意义就不会显现的那么必然。不可能是信托和信托之间的关系,最终要落到谁在收藏这个角度。

靳卫红也不知道谁会来接盘,“现在很多人作为投资,总抱有艺术品必然升值的想象。其实谁也无法回答说艺术品绝对升值。市场不能,专家也不能回答。只能说我们参照过往的历史,我们发现艺术品确实是会升值,我不否认艺术品信托有把艺术品价值推大的作用,但艺术的价值有它自身发展的规律,一个艺术家的作品被市场认可、消化、增值、变现,是有自己规律的,如果都是在人为推手,这就是泡沫。所以公众的期待是保证信托存在的根本。如果我对这个东西不期待,也不抱有幻想,这个卖给谁?那为了满足这个期待和幻想,只能在市场上大做特做。整个市场只会变得更恶劣。”

华雨舟也认为:“现在这些人买的价格就是有泡沫的!因为目前这个价格的参考来自于唯一的市场拍卖市场,你要盈利只能坚信一条就是三年之后的价格比现在的价格高出很多。这就是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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