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信托董事长张春景：“收拾残局的英雄”

并非人人都有甘做“将”的魄力与操守。陈晓的倒戈“夺权”更是说明了控制权对于任何一个企业家来说都是充满了致命诱惑力。从亚细亚传奇到安信信托重组，经历数十年，张春景带领数家企业走出泥沼，这些企业大多带着中国社会发展阶段的烙印。当同行者大多离去或者另立山头，她依然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着一个又一个出资人交给她的企业。　　 　　著名哲学家伯特兰.罗素说，“使事业成为喜悦，使喜悦成为事业。”安信信托董事长张春景是个典型的职场女性，她对于事业的理解，与罗素颇为相似。她的经历一眼望去如江，处处暗礁时时波澜；细细品来如茶，将中国的儒家文化与管理企业融合，诠释一个职业经理人的道义与责任。
　　对与职业经理人责任与道德的讨论并非始于国美大战，却在国美大战的诱发下日渐白热化。在多种因素促发下导致的国美大战，比任何商战小说、电影等艺术作品更为精彩，更重要的是，陈黄之争成为中国家族企业出资者与职业经理人之争的典型样本。同时，陈晓从道义上的“背叛”也使得本已如履薄冰的职业经理人市场再次陷入“道德陷阱”的泥潭。 　　针对职业经理人这场权利与道德的争斗，黄光裕与陈晓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各路专家也纷纷高谈论阔发表观点看法，然而，真正能够洞悉职业经理人生存现状的，是职业经理人他们自己，真正能够对职业经理人与出资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描述清楚的，也是利益相关者之外的职业经理人他们自己。 　　张春景是一个颇为传奇的女性，早年在亚细亚陷入债务危机之时，临危受命处理残局，随后又历经湖北金环、安信信托等公司，始终以一个“救火员”的身份处理企业的疑难杂症，再将“痊愈”的企业交付到出资方手中，她创造财富却所得甚少，熟悉她的人称她“愚女子”，她却认为，“最珍贵的东西都是无价的。” 　　当唐骏作为一个图腾形式的职业经理人褪去光环，当陈晓挑战了职业经理人的道德底线，张春景作为一个非典型性的职业经理人案例，有着不同寻常的生存智慧。 　　谁人不识张春景 　　能够采访到张春景颇费了一番周折。 　　早在安信信托重组之初，这个大股东派过来的掌舵人便成为各家媒体追逐的焦点，但张春景始终带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未曾接受过任何媒体的专访。迄今为止，唯一被媒体多次采用的发言，仍然是在2008年刚上任安信信托董事长第二年说的一句话，“即便是‘过渡期’也要负起责任。” 　　《证券日报》记者曾数度试图采访这个低调的女董事长，但是一直未能如愿。今年中秋节前夕，张春景获得中国证券企业家公众形象满意度调查第一名，记者获悉后，终于在颁奖会议现场将其堵个正着。也许是记者的态度感动了这位女性董事长，终于答应接受记者的专访，而这名具有传奇般经历的“职业董事长”也讲述了她的非典型性职场经历。 　　走进了解张春景，会发现她是一个很健谈，也很干练的女性。对于当天获得的奖项――中国证券企业家公众形象满意度调查第一名，张春景表示很意外，“其实安信信托是一个非银行金融机构，并非证券行业，能获得这个奖，我真的很意外。”既然获得了这个奖，也就说明了社会各界的认可，因此在谈到感受的时候她坦诚，“很意外，很感动，也很有压力。意外就是没想到，感动就是广大投资人和社会各界的信任，这种信任也正是压力所在，自己要做更优异的业绩对社会、投资人回报。” 　　与其说张春景是个职业经理人，不如说她是职业董事长，也有人称其为“出资者代表人”，她作为不同类型的出资人代表曾出任众多企业董事长，并且曾任多个企业的董事长职务。但无论是哪个称呼都表明，她不是老板，是一个职场女性，俗称“打工者”。 　　1992年，张春景被建设银行河南省分行派往当时的中港合资企业河南建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任中方代表，实现了将体育产业、文化产业与房地产开发主业有效的嫁接。随后，在1995年，张春景出任名震全国的郑州亚细亚公司董事长，而此时的亚细亚早已经不是此前名声鼎沸的时代，，人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烂摊子。也正是从亚细亚开始，张春景开始了她长达15年 “收拾残局”的职业经理人生涯。 　　此后，张春景又历任海南建联实业公司总经理、上市公司湖北金环董事长，2007年，在安信信托正逢连年亏损、高管严重缺位、人事冻结、信托业务萎缩、员工因发不下工资而人心浮动的不利局面下，她再次被大股东派到此处，“收拾残局”。 　　收拾残局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韧性和智慧，以及当企业走上正轨后能够“有舍有得”的魄力。 　　张春景曾对《证券日报》记者描述一副自画像：一大群牛走了，地上扔了一堆的桩，我就是拔桩的。 　　并未一直等待 　　却也时刻准备着离开 　　陈晓任国美董事会主席之际，可谓是临危受命。黄光裕锒铛入狱，国美危机四伏，陈晓也确实实现了力挽狂澜，他引入贝恩资本是维持国美走下去的必然选择，所以，陈晓称得上是出色的职业经理人。然而，陈晓却失之“道义”，，陈晓选择了趁机对抗，而非仅仅是“看家护院”。 　　同样作为职业经理人，张春景在这个问题上的观点并不相同，“最重要的是个使命感、责任感。不去考虑自己能做多久，而是考虑企业需要什么，这才是责任感。” 　　“我时刻准备着，我从上任这天就准备着离开。”同样作为职业经理人，同样作为董事长，张春景有着截然不同的职业观。张春景对于安信信托这个团队是很有感情的，但是从上任一天起，她就接受了未来的离开。 　　张春景所经历过的每一场残局都各不相同，每次任董事长，都是一场新的战役。但是作为“救火员”，每次面对的都是一个棘手的案例，也注定了这是个有劳无功的事情。 　　作为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安信信托，曾经是一个积弱多灾、九死一生的公司。2007年之前，安信信托连年亏损被冠以*ST，随后大股东国之杰投入巨大成本收购股权、承接公司的债务和不良资产以及承担公司历史上个人债务的兑付才得以维持生存。 　　张春景上任为安信信托董事长的时候，可谓是四面楚歌，当时由于公司的数名重要高管职位包括总裁、副总裁、首席风控官、财务总监等职位在内全部缺位。“我来的时候连工资都发不下来”张春景回忆道，“过渡期高管严重缺位，我只好一人身兼多职。” 　　正是这样一个公司，历史遗留问题尤为突出，长达10多年、涉及300多名鞍山老员工欠缴养老金、失业金、住房公积金等保险金，涉及100多名员工的劳动关系存在争议，这一老大难问题终于在2008年和2009年度得到全部、稳妥的解决。 　　“重组期的企业大多是无人理会的，”一位多次参与企业重组兼并的投行人士告诉记者，“尤其是被重组企业，一般来说只要做好看家护院的职责就够了，因为毕竟将要成为别人的资产了，很少有人下功夫下力气去管它。” 　　但是张春景是个坐不住的人：“投资人把公司交给我，就是信任我，我们不会坐着等。” 　　安信信托在重组过程中非但没有“等”，还奇迹般的实现了扭亏为盈。从2007年开始扭亏为盈，主营业务手续费收入从度1258万元，发展到2007年度6360万元、2008年度8300万元、2009年度的17300万元；净利润从连年亏损到2007年实现767万元、2008年实现2689万元、2009年的4725万元；公司日前披露的2010年上半年中报，累计净利润较上年同期数据增长了170%。 　　职业经理人生存现状 　　谁是下一个陈晓？ 　　老子《道德经》中有言，“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 　　数十年的职场生涯中，张春景并非没有自己做老板的机会，但是她一直坚持做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着出资人交给她的企业。“我在打理企业的过程中获得满足感。”张春景如此解释自己未曾自己创业的原因。 　　其实能够像张春景这样乐在其中的职业经理人恐怕很少，除了屈指可数的一些佼佼者外，大部分中国职业经理人都拿着不特别高的薪水，顶着重重压力；虽然是管理层，但却总被看作高级打工者；他们必须具备专业的知识预见未来，但有时又可能被迫为一个又一个的季度考核而放弃对公司有利的长线投入项目。 　　他们创造世界，创造财富，却总是害怕 “没有未来”――他们的薪水总是不如外籍的同等员工，严重的可能相差七八倍，他们的升迁也会遭遇天花板，只能用不断的跳槽划出一段又一段曲折的成长轨迹，而且与海外不同，在“宁当鸡头不当凤尾”的观念影响下，中国职业经理人这个太过“精英”的群体中很多人会因自己创业而消失。 　　这就是中国的职业经理人生存现状。并且随着陈晓对黄光裕的“背叛”，出资者对职业经理人的信任再次面临挑战：谁是下一个陈晓？ 　　张春景提出自己的看法，“职业经理人领域也应该讲究‘环保’。”这里的环保，指的便是对职业经理人生存环境的保护。她认为，在目前的生存环境下，在出资人与职业经理人之间缺乏一个“标杆”，即出资人和职业经理人之间没有建立起科学的评价和约束机制, 因此，出资人对职业经理人的信任度是有限的。 　　中国的民营企业很多从家族企业发展而来, 企业主对经理人的信任基础比较薄弱。 “ 信任”将是我们中国企业面临的必须解决的问题。英国著名经济学家科斯经过对很多公司企业的研究后指出: 企业之所以诞生和存在, 是因为企业内部的信任关系造成内部交易成本降低, 低于市场上的交易成本, 正是因为这中间有了成本上的差别, 企业才能生存。 　　张春景是中国传统文化和道德观的忠实践行者，中国传统文化在她身上的烙印很深，在出资方信任的压力下，她创造了众多企业涅槃的奇迹。但“信任”也成了一把枷锁，她无法辜负，也无法摆脱，于是只能放弃“称王”，放弃成为老板，而坚持着职业经理人的做事准则。 　　另一方面，要求出资人对职业经理人信任的同时，职业经理人也面临着如何实现自我约束的问题。面对不断发展的企业规模，面对不断膨胀的企业资产，众多职业经理人无法平静。中国自古便不乏“逼宫夺权”的戏码，商场也不乏陈晓式人物，谁来约束他们？如何防止职场环境的进一步恶化？ 　　“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身为职业经理人的张春景女士可谓感触颇深，现身说法，“要感恩投资者；感恩团队，不要把功劳全都算到自己的身上，没有投资者，就没有你展示才华的平台，没有团队的合力，你也是孤掌难鸣。这样想心态也就平衡了。” 　　值得玩味的是，陈晓似乎并不认同“感恩”的观点，陈晓认为，“我一定要去讲情，讲道义，那就变成江湖了。” 　　得失之间 　　张春景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小胜靠智，大胜靠德。”历来成大事者，无不以德取胜，这也正是中国儒家文化的精髓之所在。 　　此句出自刘义庆所著《世说新语笺疏》，也是蒙牛集团董事长牛根生的座右铭，所谓英雄所见，总是略同。 　　也许是一个女人细腻，也许是出身于军人家庭荣誉感，张春景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很看重形象——个人形象、企业形象。 　　在很多人看来，张春景有些“傻气”，她曾经涉足的企业有国有的、中外合资的、上市公司、民营公司；尽管一直作为出资者代表曾在几家大企业任董事长职务；尽管这些企业都不同程度的为国家、为社会创造了财富和效益，但是，她始终没有成为老板，始终是一名职业经理人。 　　为什么一直为他人做嫁衣裳？ 　　张春景坦言：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没有时间。 　　在数家企业“救火”的这些年，张春景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她最大的愉快是看着企业利润数据增长，企业管理日渐规范。在今天，张春景对于老子的“舍得”有这更为丰富的体会：“所谓有舍才有得，在放弃财富的同时，我追求的是一个过程，一种成就感。我在职场当中很少失败过，对于成功的满足感和幸福感的享受，和一些老板、出资人，其他的职业经理人对效益的分享，是同等效应，同等价值的。” 　　张春景的“舍得”不仅仅是一个做老板的创业机会，也代表着舍弃了巨额的财富。 　　众所周知，金融行业高管的薪酬往往都是天文数字，并且这些年也有节节攀升的趋势。例如，去年中国平安常务副总经理梁家驹以2859.21万元的薪酬位列上市公司高管薪酬之最，成为名副其实的“打工皇帝”，深发展董事长法兰克·纽曼去年薪酬为1741万元，位列第二，如此高的薪酬迫使财政部祭出一纸限薪令， 用以规范金融行业高管薪酬市场。 　　安信信托近三年，公司实现了扭亏为盈，并且每年的净利润上涨都在100%以上，而张春景的年薪水平几乎没有增长。“最初进入安信信托的时候公司很困难，连年亏损，何谈薪酬？现在公司利润虽然实现了较大的增长，但毕竟处在重组时期。不仅我一个人的薪酬标准没变，而是全员都没变”。谈到这，张春景就主动把话岔开了。能感觉出，她是一个谈钱羞涩的人。 　　张春景的繁忙甚至影响到了生活。 　　和大多数人一样，张春景也是三口之家。早些年，她的儿子在英国读大学，当孩子学成归国后，却一直没机会把英镑换回人民币，忙碌起来甚至忘记了这些生活琐事，等到她终于想起来，也终于有时间去做的时候，汇率已经贬值得一塌糊涂。 　　张春景曾对《证券日报》记者坦承，“我要把自己做人做事的准则坚持到底，我的选择未必是最好的，未必是科学的，但是已经形成了这样的执业特点，我就把它坚持下去，反正一辈子了。 ” 　　张春景，毕业于复旦大学金融专业，硕士学位，高级经济师，高级经营师。现任安信信托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张春景多年来在郑州亚细亚集团、建业住宅集团、海南建联实业公司、湖北金环、安信信托等公司担任过董事长、总经理等主要领导职务，曾被媒体誉为“职业董事长第一人”、“处理企业疑难问题的高手”和“收拾残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