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图书馆遭遇版权门 棉棉:谷歌太傲慢了

　　全球互联网搜索巨头美国谷歌公司有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那就是建造一个规模空前的网上图书馆，网罗天下图书，让人们足不出户即可阅尽天下文明。

　　2009年的后半年，当中国的作家发现他们的作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谷歌图书搜索上时，一时声讨之声不绝于耳。最近，上海女作家棉棉起诉谷歌侵犯作品网络传播权，将谷歌告上了法庭。这是“谷歌侵权门”事件发生以来，国内第一例以个人名义起诉谷歌主张权利的案件。

　　棉棉：“谷歌太傲慢了”

　　强大的搜索引擎成为人们游荡网络社会的拐杖。绝大多数用户已经习惯用搜索引擎在互联网上搜来搜去，搜名人轶事，也搜自己在网络上留下的蛛丝马迹。有时候，痕迹的多寡代表着一个人知名度的高低。这也造成了互联网世界里头最耀眼的明星，既不是包罗万象的门户网站，也不是强大的新闻资讯的提供者，而是那些充当浏览者拐杖的搜索引擎。这些搜索引擎强大到不管你想不想被搜到，它们都可以通过抓取程序将你巧妙或者胡乱地堆到搜索结果中。

　　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律师孙景伟多年来关注知识产权领域的案件。2009年10月中下旬，他无意中注意到了谷歌在中国作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扫描作品的事情。凭着职业敏感，再与同事数次研讨，他认为，谷歌所作所为，侵犯了中国作家的信息网络传播权。正好，上海女作家棉棉找到律所，表示将向谷歌发起诉讼。

　　棉棉，16岁开始写小说，17岁高中退学，2000年1月出版长篇小说《糖》。该书出版后，立即热销，成为出版界的一个奇特现象。是中国第一位内容涉及毒品、HIV的作家。曾被部分中外媒体捧为中国年轻一代最具震撼力的作家。同时，她的作品也因渲染糜烂生活而备受争议，部分图书遭禁。近年来，她的名字很少在大众媒体上出现。

　　因为状告谷歌，“棉棉”再次成为文坛热词。

　　棉棉称，她发现谷歌中国网站的“图书搜索”栏目收录了其作品《盐酸情人》，而该收录行为并未得到作者的许可即行将作品扫描上网并供不特定访问者查看；且谷歌公司以作品扫描片段的方式展示，破坏了作品的完整性。棉棉对谷歌随意切割并展示其作品的方式非常不满。棉棉认为，谷歌的行为侵害了著作权人合法拥有的著作权。

　　11月6日，棉棉一纸诉状将谷歌告上法庭，，判令被告将作品从谷歌网站上删除，公开赔礼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共计6万余元人民币。

　　棉棉的代理律师正是孙景伟。12月31日，孙律师表示，关于赔偿金额，是根据谷歌的侵权程度和棉棉精神损失程度，再参考相关标准后做出的。孙景伟转述棉棉的说法称，她打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官司，而且还要打击谷歌的气焰。孙景伟表示，谷歌侵权在先，但是从11月初与谷歌交涉直到12月29日第一次证据交换，谷歌始终没有联系棉棉或者律师。棉棉认为，“他们(谷歌)实在太傲慢了”

　　当天交换证据后，棉棉对媒体表示，愿意达成庭外和解，但不会收回让谷歌道歉的要求。谷歌的态度现在还不明朗。

　　谷歌图书的多种呈现方式
谷歌的数字图书馆计划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能让一个作家愤而起诉？

　　谷歌自2004年开始对图书进行大规模的数字化，向美国公众提供服务。数以万计的图书封面、片段或者全文被扫描进谷歌的数据库中，任由人们搜索浏览。

　　记者登录谷歌图书搜索，输入河北师大历史系教授沈长云的名字，可以搜索到沈长云的部分著作列表。其中，由中华书局2002年出版的《探古集》仅显示第1、5、508页的含有“沈长云”三字的片段。其余则显示该书的出版信息，如出版时间、书号、页数、目录摘要等。这种呈现方式，谷歌称为“摘录视图”。

　　再输入“鲁迅”二字，排在搜索结果前面的是“有限预览”，第一条为福建教育出版社的《丰子恺漫画鲁迅小说集》，点开可以清晰地看到该书封面及部分图书扫描页。这种呈现方式，读者可以看到较为完整的图书内容页，但是并不能看到图书全部。

　　再输入《史记》，显示为“全书预览”，可以看到完整版的《史记》全文。图书内容页左侧标记显示该书得到了一家专业图书网站的授权。点击这家图书网站的LOGO可以直接跳转到该网站。

　　记者看到，标注“有限预览”的图书并不多，大量的是“摘录视图”。而“有限预览”的页面，谷歌提供了相关出版社的广告或者其他广告。“全文预览”的则大都是一些著作权人去世已久的作品，如《吕氏春秋》、《论语》等。部分图书则是“无预览可用”，但是可以点开，不过仅显示该书比较详细的出版信息，无内容页。

　　让中国作家感到不满的是，那些仅仅显示片段的扫描工作，是谷歌“背着作家做的”。至于中国作家是否认可这种图书呈现方式，谷歌并未征求意见。中国作家认为这侵犯了他们作品的“网络传播权”。

　　记者在用谷歌搜索某本不能全文显示的图书时，发现有一个“我为什么不能阅读整本图书？”的提示，提示称：“Google（谷歌）图书搜索中的许多图书来自参与合作商计划的作者和出版商。 对于这些图书，我们的合作商可以决定图书中有多少内容可以浏览(可以是少数几页作为示例，也可以是整本书)。对于通过图书馆计划加入图书搜索的图书，您能看到的内容则取决于该书的版权状态。…… 如果此书属于公众领域而因此没有版权问题，您就可以浏览整本图书……。但如果该书受版权保护，并且出版商或作者未参与合作商计划，那么我们就只会显示该书的基本信息(类似于卡片目录)……。Google图书搜索的目标是帮助您找到图书并了解从哪里可以买到或借到这些图书，而不是从头到尾在线阅读全书……”

　　侵权与否存争议

　　棉棉状告谷歌一案开庭前夕，中国作家协会发文声援。中国作家协会认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其他国家，任何公司或机构扫描收录使用他人作品都必须遵守“先授权，后使用”的法律原则。

　　“越是国际大公司，越应守法自律。谷歌公司未经许可扫描收录使用中国作家作品，这是铁的事实。而谷歌公司至今未向中国作家公开道歉并提出合理的处置方案，我们深感不解和失望。”中国作家协会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的《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2006年7月1日起施行)规定：“除法律、行政法规另有规定的外，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将他人的作品、表演、录音录像制品通过信息网络向公众提供，应当取得权利人许可，并支付报酬。”

　　国家版权局、。不少法律学者认为谷歌侵权“毋庸置疑”、“显而易见”。

　　对此，谷歌图书搜索战略合作部亚太区首席代表艾瑞克·哈特曼表示，谷歌的行为是合理合法的，并不存在侵权问题。中国作家抗议，是误以为他们的作品可以全文免费阅读。

　　早在2008年，谷歌同众多作者、出版商，以及代表作者和出版商的美国作家协会和美国出版商协会，，其中提出愿意支付给作家每本不低于60美元的“现金支付”，并且在未来支付作家此图书在线阅读收入的63%。这个协议在全世界范围内适用，也包括中国。

　　从中国文著协传来的消息则是，这一协议目前不被中国认可。该协会副总干事张洪波表示，谷歌图书馆所宣称的“公益性质”只是个幌子，其背后隐藏着数据库销售、电子书、手机出版、广告等诸多商业模式，而“免费”其实只是互联网吸引广大网民的首要手段，实际蕴含着巨大的商机。“60美元打发中国作家？”有媒体在报道时如是说。

关于是否侵权，除了官方和业界，民间也有不少讨论。上海青年作家韩寒撰文表示，如果谷歌在搜索结果中仅呈现少部分内容，不算侵权。也有人甚至认为，这些摘要性的东西，反而有利于作家作品的推广。

　　在当当网等图书销售网站做的调查来看，在这场纠纷中，支持与反对谷歌的旗鼓相当，甚至个别网站的调查结果显示支持谷歌的反倒占上风。但有学者认为，消费者当然想获得免费的午餐，但是这对做饭的厨师而言显然是不公平的，所以这样的调查其实意义不大。

　　垄断之忧

　　与中国作家的感受类似，就在谷歌启动图书馆工程不久，被美国书籍作者与出版协会告上法庭。不过，就在谷歌与美国书籍作者和出版协会协商解决时，引来美国司法部的“监视”。美国司法部调查谷歌与书籍作者和出版商之间的数字化和解协议，是否有违反垄断规定。因为这个协议一旦达成，将有可能助长一个网上超级图书馆的出现，对同类竞争者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谷歌遭遇的一连串诉讼，实际上也是表现了各国对其垄断在线图书馆的隐忧。

　　2009年4月，在华盛顿举行的有线电视行业会议上，美国传媒大亨默多克炮轰谷歌，指控谷歌把别人的版权内容攫为己有，并且敦促媒体传播渠道进行反击。默多克说，我们应该允许窃取我们的版权内容吗？答案应该是不允许。

　　谷歌立马反唇相讥：你们媒体每个月3亿的浏览量，是我们谷歌从中牵线搭桥。

　　默多克旗下的部分媒体为了对抗谷歌，宣布撤出谷歌的资讯搜索索引。而谷歌则表现得很大度：完全可以。“出版商之所以将内容放到网上，是希望这些内容能够被找到，所以很少有网站会选择屏蔽谷歌资讯或者网络搜索。但是如果他们要求我们不要收录这些内容，我们也不会强行抓取。”

　　谷歌何以如此大度？无他，在英文搜索引擎中，谷歌的霸主地位难以撼动。当中国作家抗议谷歌时，谷歌也没有退缩，这无疑显示了谷歌对计划的志在必得。

　　棉棉的代理律师孙景伟向燕赵都市报表示，谷歌图书馆计划确实非常宏大，如果建成也会对网民带来不少便利。目前出现的纠纷，是网络社会带来的新问题，而且也是这一问题的集中爆发。目前，互联网世界中在著作权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任意转载的情况其实并不鲜见，关于“信息网络传播权”，国家虽然也有相关规定，但具体执行起来难度却比较大。

　　孙景伟说，谷歌搭建规模空前的数字图书馆遇到的最大障碍就是版权问题。“作为一个互联网巨头，谷歌首先应该尊重版权，在得到产权人授权的前提下推进这一计划。这一问题并非不可逾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