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死掉了?还是小说在革命?
发布时间:2019-08-16 22:15:15
西格尔宣布小说已死
在文学界和出版界,“小说死亡”尚属敏感词。美国新锐评论家李·西格尔(Lee Siegel在近日出版的《纽约观察家报》上撰文,声称“小说已死”,结果引发美英文坛震荡。英国《每日电讯报》的哈里·蒙特(Harry Mount认为不是“小说已死”,而是如今的小说家不那么争气,“我敢打赌,人们不会像菲利普·罗斯最近所说,今后25年内就会失去读小说的能力。他们只是渴望好东西,可惜的是现在好东西供不上货了。”
事实上,从简·奥斯汀、劳伦斯·斯特恩到J.D.塞林格,作家们往往尝试写作反小说,结果产生出了一种新的小说和新的手法——如果小说不会死,那就让我们等待它的下一场自我革命吧。
流行文化 是杀手还是救星
西格尔的文章题为《所有那些梅勒们都去了哪儿?》,大有“俱往矣,数千古风流人物,莫看今朝”的悲凉。他以《纽约客》杂志最近开列的“40岁下20人”之青壮作家名单为例指出,小说写作“已不再是天职,而成了一种专业”,天职意味着你喜欢这样,专业则是你必须如此。他说,《纽约客》这份“自我吹捧的庸俗名单”出炉后,竟无人提出质疑,再次证明小说已经远离了主流文化,成了小圈子内的自我赏玩之物。
“有一百万个理由,”西格尔写道,“小说现已成为博物馆内的古董流派,其大部分参与者更像自以为是的馆长或理论家而非作者。”
西格尔的文章在美国引发了许多激烈的反驳和嘲讽。一些流行文化正当性的拥护者群起而攻之。卡罗琳·凯洛格(Carolyn Kellogg6月23日在《洛杉矶时报》撰文指出,每隔几年就会就人跳出来宣布“小说已死”,这回是西格尔出场,再度鞭打“小说已死”这匹跑累了的马。凯女士说,现在人们买书、读书、在人行道上露宿,就为了先睹改编自小说的电影《暮光之城:月蚀》为快,若有重头小说午夜发售,他们还会在书店门口安营扎寨,难道这些人都不算我们文化的一部分吗?
网络杂志The Huffington Post在6月28日刊出杰森·品特(Jason Pinter的文章,辛辣地回击西格尔,说死的不是小说,而是所谓的“文坛”,其中诸公皆为“龟缩在象牙塔里,不肯拉开窗帘,看一看这美妙而繁荣的文学世界”的自以为是者,他们瞧不起文学Blog,看不上类型小说,对一切没上《纽约客》的东西嗤之以鼻。分裂文化的正是这故步自封的“文坛”,他们打压流行小说,漠视活跃于新媒体的作家和流派。最典型的例子就是2003年文坛大佬哈罗德·布卢姆对畅销小说家斯蒂芬·金获得国家图书奖之终身成就奖的公然蔑视。布教授还对J.K.罗琳大加挞伐,说她“文笔骇人,作品糟透”。可正是金罗两人激发了无数美国读者的想象,对当代美国主流文化影响极巨。
品先生说,长期以来弥漫着一种谬论,即流行小说等同于烂小说。事实早已不再如此。以最近两位普利策小说奖得主为例,2008年获奖的朱诺·迪亚斯之《奥斯卡·瓦奥短暂而奇妙的一生》成了大畅销书,今年得主保罗·哈丁的《小炉匠》也已印行10万册以上。
奇妙的是,有些人恰恰认为,正是流行文化会夺去小说的命。去年秋天,大作家菲利普·罗斯曾公开悲叹如今小说的路越走越窄,读者正在加速远离文学,转投互联网和电视的怀抱。因此未来25年内,小说这种艺术形式将成为只有少数狂热信徒膜拜的异教。
事实上,我们看到,罗斯的“异教论”和西格尔的“博物馆论”如出一辙。也许仅有的一点不同在于,好心的罗斯多给了小说25年活头,而刀子嘴的西格尔直接宣布了它的死亡。
等待天才,等待自我革命
早在2001年,英国作家安德鲁·马尔(Andrew Marr曾在《卫报》撰文,宣称英国“小说已死”。现在面对大西洋对岸的类似断论,英国文坛不得不再度审视这一问题。作家杰夫·戴尔(Geoff Dyer对上周末出版的伦敦《观察家报》直言,他现在已经不读小说,除非其作者抛弃了大部分陈规滥调,或有十足的大师水平。文学出版商坎农盖特出版社的发行人杰米·宾(Jamie Byng认为,英国当代所谓的“纯文学小说”已大大退化,字里行间充斥着道德评判。但他又说,西格尔的论断是“荒谬”的,因为重要的、发人深省的小说仍然存在,所以他不能接受“小说已死”的笼统说法。
评论家罗伯特·麦克鲁姆(Robert McCrum7月5日在《卫报》刊文,认为西格尔的结论错了。麦先生最近到美国东海岸呆了一个礼拜,沉浸于当地生机勃勃的图书文化,根本看不出“博物馆”的样子,反倒是书店里各种小说新作的极大丰富令人无所适从,太多了,啥小说都有。“最后,我要重申一下我以前的观点,”麦先生写道,“这是英语创作的黄金时代,新式写作的盛世。”
不过,麦克鲁姆并非一味地欢呼小说万岁,他指出了目前文学出版界和时代文化的重要变迁。首先是美国的小说文化趋弱,相较15年前,如今报纸的书评版面已大为缩减。其次,面对主流媒体日益忽视、新技术革命大敌当前、出版商焦虑不安,甚至自疑文学出版是否已成夕阳产业。第三,文坛正处新老世代的青黄阶段。英国当代最重要的小说家之一贝丽尔·班布里奇(Beryl Bainbridge刚刚于7月2日在75岁时辞世,美国有一大批文学中坚在最近几年先后故亡,如索尔·贝娄、威廉·斯塔隆、库特·冯内古特、诺曼·梅勒和约翰·厄普代克,余下屈指可数的几位也已七老八十,廉颇谢饭,如菲利普·罗斯和汤姆·沃尔夫。但新一代作家尚无力填补老一辈留下的鸿沟,“40岁下20人”中诸君现在显然难挑大梁。
麦先生承认西格尔的论断并非全错,比如小说走衰,非小说趋强,此为天下大势,已延续经年。因为读者对故事的需求,已由影视工业得到充分满足,非小说则以杂志和图书为媒,行情看涨。此外,许多读者和评论家确已对“纯文学小说”渐失耐心,它们由文学大奖推动,长年占据媒体头条,如今已生审美疲劳。
英国《每日电讯报》的哈里·蒙特(Harry Mount对此倒不担心。因为不是“小说已死”,而是如今的小说家不那么争气。“一旦明天冒出个新的斯科特·菲茨杰拉德或伊夫林·沃,”他在7月4日的短评中写道,“我敢打赌,他们会和以前一样成功。人们只是渴望好东西,可惜的是现在好东西供不上货了。”
伦敦《观察家报》指出,或许正如英国文学批评家弗兰克·克莫德(Frank Kermode所言,小说是一种周期性自我更新的文学形式。“作为一种类型,小说的特殊命运便是它总要面临死亡,其主要原因在于,那些最有才华的小说家和读者始终会感到一种巨大的隔阂,其间充满了荒谬,映衬着现实世界与小说中所描写世界的不同。”克莫德写道。于是,从简·奥斯汀、劳伦斯·斯特恩到J.D.塞林格,作家们往往尝试写作反小说,结果产生出了一种新的小说和新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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